第472章过犹不及</p>
面对林泰来堵着礼部大门叫嚣，礼部左侍郎于慎行也很闹心，这事明明是前尚书沈鲤在礼部留下的徒子徒孙惹出来的麻烦！</p>
而且关键是，于慎行并不清楚内情，他所能看到的就两点。</p>
第一点是林泰来打死了北虏酋长，被礼部主客司主导弹劾；第二点就是皇帝突然下诏，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审问林泰来。</p>
或者说大多数人所能看到的，也就这两点，真正能猜出内情的人寥寥无几。</p>
于慎行二十多岁就中进士、当讲官，四十几岁就官至礼部左侍郎，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p>
他不想掺乎前尚书徒子徒孙和林泰来之间的事情，但又不能放任林泰来堵门不管。</p>
稍加思索后，于侍郎当即就对左右吩咐道：“去旁边请王司徒来！”</p>
礼部隔壁就是户部，关于于侍郎的面子，王司徒还是要卖的，毕竟于侍郎也是山东人。</p>
而且于侍郎将来有极大概率入阁，这可是一个正宗词臣出身、四十几岁的礼部左侍郎。</p>
没准下一次推举阁臣，就能把于侍郎推上去了，更别说现在尚书空缺，于侍郎可能直接就上位尚书。</p>
所以王司徒从隔壁户部出来了，走到林泰来身边，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云山雾罩了。”</p>
这是实话，王司徒完全看不出来，现在林泰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p>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皇帝也下场了，王司徒心里不禁有点慌。</p>
林泰来指着礼部大门，大声的答道：“大丈夫当有所为，立身于天地之间，总要做点诛除奸邪、名标青史的事情！”</p>
礼部众人：“”</p>
台词本是不是拿反了？这是你林泰来所应该念的台词吗？</p>
看看眼下这个场景，谁更像反派奸邪？</p>
王司徒又低声问道：“先前不是说应该低调，以免打草惊蛇么？”</p>
林泰来想着，如今龙都被惊动了，还管什么惊不惊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应对策略就像底线，可以灵活变化的。</p>
同时还指着礼部大门，大声的答道：“看在老哥你面子上，就放过于侍郎，不与他为难了！”</p>
礼部众人：“”</p>
“你今天是不是过于高调了？”王司徒再次提醒了一句。</p>
林泰来还在指着礼部大门，大声的答道：“我常跟行家讲，于侍郎就是我们词林的模板前辈，我不会妨碍于侍郎当尚书！”</p>
礼部众人：“”</p>
王司徒感觉自己问了半天，除了心累，什么也没问出来。</p>
他便知道，王家在这次事件里的使命已经结束了，</p>
送走了来“劝”住自己的王司徒，林泰来也就打算鸣锣收兵了。</p>
临走前，林泰来又喊话说：“主客司的陈郎中，既然敢勾结厂卫，就要一人做事一人当！</p>
不要缩头不出，让整个礼部一起被你连累蒙羞！”</p>
随后在刘千户的“押解下”，林泰来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礼部。</p>
没有再去其他衙门窜门子，直奔西城林府而去。</p>
过了棋盘街，车上的刘千户突然睁开了眼，叫道：“林泰来！去锦衣卫应该转向北走！”</p>
林泰来答道：“诏书上又没说让我住进诏狱，难道我还不能回家了？</p>
再说我又不是不去北镇抚司，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我先回家休息，明天再去北镇抚司！”</p>
躺在车板上的刘千户看了看还在中天的日头，这也叫天色已晚？</p>
随即他心中窃喜，你林泰来面对天子追责还敢如此怠慢，已有取死之道！</p>
只要林泰来的最终下场是“死”了，自己在过程中所受的屈辱就能淡化！</p>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以结果论英雄！</p>
林泰来果真回了林府，认认真真的休息到第二天，期间闭门杜绝一切拜访，任由舆情随便发酵。</p>
进城后如此高调张扬，林泰来的行为自然会引起巨大关注，一举一动都会被人仔细分析。</p>
不过大多数人的结论和刘千户差不多，那就是“已有取死之道”！</p>
本来厂公张鲸还想再派人去抓林泰来，但听了别人指点，也就继续纵容林泰来作死了。</p>
今天在礼部大门外看热闹的人，就有刚升了兵部员外郎的申用懋。</p>
申大爷虽然升了职，但依旧那么轻闲，还有闲暇看热闹。</p>
回到家里，申用懋对父亲讲了今天目睹现场，兴致勃勃的说：</p>
“林九元堵着门大骂主客司陈郎中，真好汉也！”</p>
作为首辅的儿子，申大爷承担了很多普通人所没有的压力，又要被父亲勒令克制自己。</p>
所以他对林泰来这种飞扬跋扈的作风，一直是心向往之的。</p>
申首辅嗤之以鼻的说：“你只看到了这些？你觉得林九元只是为了解气？</p>
王家那个叫王象蒙的御史，只怕下一步就要出任礼部主客司郎中了。”</p>
九年大圆满御史原则上可以直升五品，但朝廷中配得上大圆满御史逼格的五品位置就那么些。</p>
要么就去外地，找个四品的官职干着。</p>
把主客司郎中陈泰来干掉了，别人估计也不敢来抢，王象蒙就可以轻松上位。</p>
申用懋有点嫉妒的说：“单纯从权力而言，主客司郎中其实不如御史。”</p>
老谋深算的申首辅觉得自家儿子还是太嫩了，“不好说，事在人为，还得看主客司在谁手里。”</p>
再稀松的衙门，在林泰来手里也绝对能玩出花来。</p>
就像当初，谁能想到苏州卫督运千户这种苦差事，还能驻守外地水次仓，还能运盐。</p>
申用懋不愿意听老父亲教诲，又岔开话题说：“林泰来不会真支持礼部于侍郎当尚书吧？</p>
今天他在大门外，当着王司徒的面，大声表示对于侍郎的支持。”</p>
申首辅虽然不想多谈谁当礼部尚书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p>
“你所看到的，所听见的，不一定是别人心里所想的，林泰来的心思更没有那么单纯。</p>
让于侍郎这样性格的人当礼部尚书，在当今国本大劫的局势下，只怕没两年就要学前任沈鲤，不得不跑路了。”</p>
如果换成别人，申首辅不会被把人想的那么“坏”，但谁让这是林泰来？</p>
及到次日，休息完毕后精神焕发的林泰来再次出发。</p>
在刘千户的押解下，林泰来和他的家丁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继续前往北镇抚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