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我命由我不由天！</p>
随着阁老从内宫里出来，今日内宫里发生的事情就逐渐扩散。</p>
就算阁老们不想说，但在场人那么多，不可能保住密的。</p>
外朝官员眼睁睁看完林泰来张扬外放的表演后，终于获知了今日内宫之事的大量细节。</p>
如果不是消息来源或许靠谱，那感觉就是听说书似的</p>
开篇因为结怨国舅国丈遭受奸妃记恨，入宫被数十爪牙埋伏围攻，然后又被奸臣陷害，如果再加一个推出午门斩首，妥妥的就是话本主角之爹模板了！</p>
接下来的剧情大概就是真正主角十八年后长大成人，几经曲折报仇雪恨——这个老套路大家都熟，类似的有《呼家将》。</p>
就是今天这个本该开局祭天的主角之爹不按套路演，不肯老老实实去死，导致剧情线彻底走歪变形了。</p>
他不但一个人追着几十个奸妃爪牙暴打，还把奸臣集体反杀了，比奸臣还奸臣。在话本故事里，这就属于剧情崩了。</p>
信息的流动是双向的，从内宫出来的大学士们也获知了外面所发生的事情。</p>
大学士们在内宫没出来，未能第一时间扑灭负面舆情。</p>
导致林泰来那高调嚣张的大巡游极其顺利，将舆情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制造出了泰山一样的巨大压力。</p>
三辅王锡爵回到家中，发现儿子王衡从国子监回来了，而且还有个门生方从哲也在。</p>
“你在国子监也听到风声了？”王锡爵诧异的对儿子问道。</p>
国子监在北城，物理上距离朝廷核心区很远，政治上又是偏僻冷衙门，消息传播有这么快吗？</p>
王衡苦笑道：“儿子我只是今天碰巧回家，然后遇到了方编修，才听说了一些消息。”</p>
王衡所说的方编修就是翰林院编修方从哲，他今天在翰林院围观了被抬进来的林泰来，然后就迅速来到王锡爵府邸等候。</p>
方从哲不能不紧张啊，他的前途全在王锡爵阁老身上。</p>
因为王锡爵阁老是他的座师，也是目前最赏识他的大佬，他这个编修就是王锡爵阁老提拔的。</p>
如果这时没了王锡爵，才进官场没几年的方从哲的前途就非常渺茫了。</p>
面对自家儿子和一个亲近门生，王锡爵也就不掩饰心情了，长叹一声，颓然道：“我当真不如申吴门乎？”</p>
比如今天在宫里，他选择了一个非常稳健的站位，与多数同僚阁臣同进同退，怎么看怎么稳妥。</p>
而申时行却特立独行，置身事外，自绝于同僚，成为少数派。</p>
但最后结果是，申时行继续逍遥，而自己快踏马的成奸臣了！</p>
王衡答话说：“若说这个问题，儿子我却有些心得。</p>
并非是父亲不如申吴门，而是因为父亲身居高位，又数年未曾回乡，可能对</p>
王锡爵有点不明白的问道：“你这话作何解？”</p>
王衡便继续说：“都知道林泰来与申吴门绑定很深，但这种利益绑定的大部分并不是在京师，而是在苏州。</p>
而且绑定的程度非常深，范围也非常广，已经很难切割开了。</p>
申吴门今天不卖林泰来，最差结果也就是被罢掉首辅，回苏州逍遥养老。</p>
但如果申吴门和你们一起卖了林泰来，只怕他以后连回苏州安稳养老也不可得了。</p>
所以并非是父亲不如申吴门，而是申吴门和林泰来利益捆绑太深，实在卖不动，才会与父亲做出不同选择。”</p>
听完儿子的解释和开解，已经抑郁了一下午的王锡爵顿时宽心不少。</p>
原来不是申时行比自己聪明，同样也是利益驱动的选择结果，只不过申时行这次运气好罢了。</p>
不过还是不服，为什么申时行一直比自己运气好？</p>
从当年金榜题名说起，申时行就是状元，而自己差了一点只是榜眼</p>
这时候方从哲赶紧问道：“后面老师有何打算？”</p>
比起王老师的心理健康，方从哲更关注王老师还能不能保住相位。</p>
王锡爵反问道：“你认为后面形势如何？”</p>
早有腹案的方从哲答道：“内阁出了这样的事故，肯定该有阁老引咎辞官了。</p>
如果涉及的三位阁老一起辞官，未免震动太大，所以大有可能是一到两位阁老辞官”</p>
王锡爵听到这里，忽然插话说：“不是一到两位阁老，就是两位，至少林泰来会要求两位辞官。”</p>
“这是为何？”方从哲下意识的说。</p>
王锡爵提醒说：“你没听过林泰来在吏部的宣言吗？他对左侍郎赵志皋说，汝当自勉！</p>
如果只罢掉一位阁臣，那内阁里还有三人，足够用了，未必需要补充，毕竟大部分时候内阁都是三人。</p>
但是如果罢掉两位阁臣，内阁就只剩两人了，按道理就应该补充一人。</p>
所以林泰来肯定想着，力争罢免两阁臣，然后才好顺水推舟的补人！”</p>
方从哲叹服道：“老师高见。”</p>
然后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若老师想要继续为社稷效力，只需要胜过新安、山阴二相一筹，就足够安全保身了。”</p>
这时代惯于用籍贯地名指代大佬，吴门就是首辅申时行，新安就是次辅许国，山阴就是四辅王家屏。</p>
在自己人面前，王锡爵也不装了，又问道：“如何略胜一筹？”</p>
方从哲看了眼王衡，分析说：“老师最大的优势就是，与林泰来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p>
林泰来和王三阁老最大冲突就是，前年王衡王公子来苏州府学抢乡试资源，被林泰来赶跑了。</p>
只要王公子大度些，四舍五入相当于矛盾已经解决了！</p>
再就是王锡爵与文坛王老盟主乃是同姓同乡，两家交情很好。</p>
但现在林泰来已然是文坛第一副盟主，成为王老盟主的法定接班人了，所以这方面的矛盾也可以约等于不存在了！</p>
最后方从哲说：“相比之下，新安、山阴二相与林泰来之间，那就是不可化解的矛盾了。”</p>
许国后面是徽商盐商，王家屏后面是清流势力，和林泰来之间称不上仇深似海，也就是不共戴天吧。</p>
王衡忍无可忍，对方从哲愤然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家父想要留任，必须看林泰来的脸色？”</p>
方从哲有点无奈的说：“当然不完全是这样因为还得看首辅脸色。”</p>
不管你王公子服气不服气，这就是现实。</p>
王锡爵并没有指责方从哲的大实话，若有所思的说：“新安、山阴这二人，其实也各有优势。</p>
新安乃是林泰来的座师，虽然今日在御前已经恩断义绝，但如果新安厚颜无赖起来，重新认回师生，那林泰来也不好拒绝。</p>
而山阴的优势，就在于他是目前内阁唯一的北人。</p>
故而吾辈不可大意失荆州，仍然要心怀谨慎。</p>
申吴门这边我愿赌服输，亲自向他低头就是。但林泰来那边”</p>
方从哲立刻答道：“我愿替老师跑腿游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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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锡爵叹道：“事态紧迫，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拜访申吴门。”</p>
今晚对于所有阁老，只怕都是不眠之夜。</p>
申首辅回到家中，向好大儿问道：“林九元可曾来了？”</p>
申用懋答道：“没有。”</p>
申首辅便轻笑道：“今晚林九元必定会来拜见我。”</p>
用过晚膳后，申首辅便在外书房等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