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学者们已经走了。他们的嘴一向不严…今天辛特拉宫里发生的事情,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卡斯蒂利亚,传到巴利亚多利德的宫廷,被东边的双王知晓!…”</p>
“嗯…”</p>
“陛下,俗话说,冲突开始前,应当想好如何结束。理智的人不会用红布,去挑衅处于疯狂中的野牛。而眼下的情形,欠了巨债、穷凶极恶的卡斯蒂利亚王国,就是一头暴躁的野牛…”</p>
“嗯…”</p>
“陛下,不是所有闪光的,都是金子。宫廷之前对于哥伦布的判断,并没有错。而航海学者们的计算,也没有错。哥伦布抵达的,绝不应该是印度或者西潘古!仅仅凭着一本东方文字的书,其实也未必能证明什么。这本书的来历,有太多的可能性了。您是一位真正的君主,兼有狐狸与狮子的美德。因此,您无需为此而愤怒,或者为此而后悔…”</p>
“嗯…”</p>
天色已然暗淡,学者们也已离去。空荡的辛特拉宫中,只剩下守卫的国王卫队,还有一位端坐在石座上,凝视着王宫壁画的葡萄牙国王。</p>
若昂二世看着墙壁上的先君,先君们也注视着他。渐渐的,他脸上的愤怒消失了,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他的理智又克服了情绪,又一次成为了佛罗伦萨学者马基雅维利口中,一位“完美的君主”。</p>
“努诺,我没有愤怒,也未曾后悔。我只是在思考,思考该如何应对哥伦布带来的变化,思考接下来葡萄牙王国的选择…”</p>
“陛下…哥伦布带来的东方消息,还是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不能令人相信…监狱官正在加紧拷问他,让他把探索的一切详情,都交代清楚…”</p>
宫廷亲信努诺侍立一旁,神情恭敬而严肃的,给出他的看法。</p>
“也许,哥伦布记错了航行的距离。也许,东方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为广大。又也许,那是一片崭新的东方岛屿,在历史上从未曾记载过,也从未有人抵达…”</p>
“努诺,你说的都有可能。但这些,都不是事情的重点。</p>
若昂二世面露微笑,看向自己的亲信,幽幽开口。</p>
“在一位君主眼中,哥伦布的冒犯也好,欺骗也罢,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他所说的一切言语,都有着伪饰与虚假的可能,不值得我去相信。在他拿出那本《东方书册》前,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无关紧要、可以随手捏死或放走的蚂蚁。可在他拿出那本书册后,却证明了一个真正重要的结论,那也是我必须扣押他的原因!…”</p>
“东方的书册,出现在大西洋深处的岛屿上。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向西抵达东方的新航路,无论具体是什么样子,无论会是多么艰难,却是真的存在着的!…”</p>
“东方的书册,能够抵达大西洋深处的岛屿。欧陆的航船,也能抵达大西洋深处的岛屿。那么再往后,就是从欧陆启程的航船,直接从大西洋抵达东方!这条理论上存在的新航路,突然就被证实了!而作为掌握东方新航路,已经有把握抵达印度的葡萄牙王国,我们又该如何抉择,如何面对向西的探索?!…”</p>
“啊!向西的新航路,证实的可能…”</p>
宫廷亲信努诺沉默不语,思索着国王的心意,也思考着葡萄牙王国的利益。片刻后,他才沉声回答道。</p>
“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果哥伦布拿不出证据,仅仅发现了一处大西洋上的土人岛屿。那么,在王国即将向东抵达印度的关头,向西渺茫的航海探索,自然是不值得花费精力的…”</p>
“但现在,这个证据证实了西方新航路的存在。而我们葡萄牙人以航海立国,以寻找新航路的财富,作为王国的风帆…我们自然不能放过这条向西的航路,放过这个确凿的机会!…”</p>
“而您扣押哥伦布,历数他的罪行,也并不是为了处死他,激化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矛盾…您只是为了王国的航海利益,审问航海详情,并争取时间,拖住卡斯蒂利亚人的航海探索。从而让我们葡萄牙人,在西方新航路的开辟中,尽量追平并占据先手!…”</p>
“嗯,不错!努诺,你确实一点就透。我们葡萄牙人,拥有百年的航海经验。只要是公平的竞争,只要有心参与其中,我们又何惧那些陆地上的卡斯蒂利亚人?…”</p>
若昂二世面露笑意,脸上也显露出自信。不过,作为君主,还是要如同狐狸般狡猾,能借用一切可用的力量。</p>
“努诺,派出一位使者,把卡斯蒂利亚探索大西洋、发现新航路的情报,共享给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向年轻的国王,转达我的问候,和共享西方新航路的诚挚友谊…”</p>
“啊?陛下,通知法兰西国王,共享西方新航路?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