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

老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善恶有报。

要说郝新明以前也没做错什么事儿，他喜欢毓秀当然不算错，因为毓秀当时是明确的单身,至于他在明知道甄卓凡对毓秀的心意之后,还果断出手

这个顶多也就是涉及到道德层面的问题，再说了,在郝新明第一次亲眼看到毓秀后,也就是毓秀刚来到京市上大学时，他陪着毓秀去京大报道,顺便也就打听清楚了毓秀对甄卓凡完全没有男女之情。

那当然是没有的。

先不说本来毓秀就是拿甄卓凡当成了好朋友的哥哥来看待的，就算有好了,在真相曝光之后,也铁定什么都不剩下了。就好比盼娣，她暗恋甄卓凡好多年,然而就在那一年的暑假之后,她也彻底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可能了。

甭管怎么说，郝新明也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哥们。不过，那是在之前了。

事实上,就在那一年的六月里,郝新明和甄卓凡大学毕业了。其实以甄卓凡的成绩来说,留校对于他不算难事儿,再一个,就算没办法留在京大当老师，他也可以选择读研的,或者再退一步，他可以去别的高校当老师。

八十年代末,老师的地位愈发高了，相较而言，在九十年代越来越能耐的暴发户，在八十年代完全是个贬义词。

反正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甄卓凡想要留在京市是非常容易的。

但他最终却没能留下来。

他去了陇省那边，研究航天技术。

当然，福利待遇肯定是最好的，一到地方就给分房子，两室一厅朝南的房子，而且包吃包住，工资全可以存下来。讲道理，甄卓凡的成绩是相当不错的，但其实以他本人的能耐，是去不了那边的，因为他不会宣传自己，也压根就没有这么好的途径。

可他就是成功的去了陇省，直接就安顿了下来。

他不会知道，这里头有郝新明的手笔。

在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毓秀连大二都还没读完，都没到即将升大三的暑假里。那个时候，别说身世真相了，毓秀都还没跟郝新明正式处对象。

所以郝新明担心啊

他非常担心身为毓秀竹马的甄卓凡，万一留在京市里，万一留校成功了，以京大和清大的距离，那不是分分钟竹马上位吗

好在，郝新明也没干缺德事儿，他是暗中动了手脚，但总得来说，还是为了甄卓凡好的。以甄卓凡本人的能耐，留在京市不难，但真要找到好工作，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别提像这种国家级别的研究中心了。

在郝新明的人为干预下，甄卓凡离开了京市。

当然，他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

虽说这年头联络起来很是不方便，但那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的。像郝家这样的，家里电话是早就装好的，而甄卓凡去了陇省后，是有单位接收的，像这种地方，进入是不可能的，连打电话都要提前申请，信件更是要审核的，但总的来说，还是能够联系上的，顶多也就是略费些时间。

郝新明没跟甄卓凡断了联系，他们就按照一年两三封信的频率，一直保持着联系。

直到毓秀大学毕业，俩人订了婚后，郝新明左思右想，还是得跟甄卓凡说一声的，甭管是出于炫耀，还是说跟老对手打个招呼让对方死心，总归应该是要打声招呼的。

但他很有心计的选了个恰好的时间点。

这不是通讯要审核吗但毓秀和郝新明的订婚和结婚差得日子并不算多，当然足够甄卓凡从陇省快速赶来了，可要是中途审核耽搁了一点儿时间呢

郝新明选了个恰好的时间，等于说，除非甄卓凡一拿到信，二话不说丢下一切工作立马坐车赶往陇省省会城市的火车站，那兴许还能赶上，但凡他需要打报告请假什么的，那就绝对赶不及了。

这还不算，郝新明还在信里明示暗示，毓秀要跟我结婚了，你可以来观礼，但最好还是继续忙活你的事业，别来啊

甄卓凡真的没来。

郝新明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彻底放下了，还是真的工作太忙丢不开手，反正在他和毓秀结婚时，当年同宿舍的人里头，来了多半，甚至同班同学但凡有空的都过来了，唯独没见着甄卓凡。

那时候，郝新明是长出了一口气。

青梅竹马这玩意儿，他本人是不信的，但他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信。总之甄卓凡没出现，于他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儿。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

谁能想到甄卓凡竟然不是他的情敌，而是他的大舅哥

等婚后，孩子都生出来了，他才愕然得知了真相后

他就更不敢说出当年的真相了。

甚至因为心中有愧，他渐渐的跟甄卓凡那头断了联系。甄卓凡本来就不是那种乐于交际的人，以前是出于礼貌，人家郝新明给他写信了，那他肯定是要回信的，哪怕没话找话也必须写一封信。等他发现，郝新明不给他写信了，哦，那就简单多了，他也不写了。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郝新明的儿子都快小学毕业了。

看着儿子长得越来越像自己当年的“情敌”，郝新明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是真的没办法对顶着一张情敌脸的儿子展现父爱，做不到啊不单自己做不到，看到毓秀对儿子展现母爱，他一颗心就跟泡在了柠檬水里一般，又酸又涩的难受得很。

不得已，他又搞了个骚操作。

去求了他表嫂，拜托他表嫂多帮毓秀一些，给毓秀安排一些好机会，让毓秀在事业上能更上一层楼。

这个想法也没错，毕竟人不能单单只关注婚后生活，哪怕是女人好了，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关键吧，郝新明他求的是他表嫂，换个人或许就劝他了，不能当爹妈的都跑去忙活事业不管孩子，毕竟都结婚了都有孩子了，铁定是需要分一些精力在家庭里的。

但他表嫂啊

这就不太好说了。

他表嫂的脑回路跟多数人是不同的，听着郝新明的话，她觉得没毛病啊，谁说的女人结婚后就必须回归家庭的忙活自己的事业怎么了况且，毓秀那是一般的女人吗她是从偏远的乡下农村好不容易才考上了京大的，像这样优秀的人，能被柴米油盐困住一生吗

那必须是不能的。

你说家里怎么办

没听郝新明说吗家务活儿有其他人做的，教育孩子，也可以夫妻一起来，反正当丈夫都说了要全力以赴的支持妻子的工作和事业，他表嫂左思右想都没品出问题来，于是也选择了全力支持。

只这般，一切都按照郝新明的计划走，毓秀忙于事业无暇分心照顾家庭，不光是儿子没法照顾，奶奶也一样。

可李桂芳是不会责怪毓秀的，在她看来，她的秀儿哪哪儿都是完美的。没空照顾家里对吧她的秀儿天生就不是做家务的，那一双手用来炒菜烧饭太浪费了，再说了，这不是有甄美吗

先有甄美，后有飞跃媳妇，李桂芳把小孙女和孙媳妇提溜得团团转，全力支持孙女婿的想法。

于是，多年以后，后果就出来了。

郝新明和毓秀的儿子啊，他跟父母没什么感情。

最多一周见一次面，甚至多数时候都是父母刚回家，就又出去约会逛街了，连面都见不着，能有什么感情呢

能记得父母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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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笑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郝家小子跟他的阿太亲近，也跟小姨亲近，更是对小姨生的表哥感情极好。至于后来才出现的舅舅、舅妈等人，就感情略浅一些了，毕竟之后他自己也忙的，忙于学业嘛。

倒是有一个人，郝家小子很是喜欢，那就是他表姐，也就是郝新明表哥表嫂家的胖闺女。

这不，一看到自己的“亲爹”来了，他二话不说先给表姐报信。

这可是他的亲爸爸啊

他的亲爸爸终于过来接他了啊

甄卓凡难得上首都来开个会，就被个小孩子抱住了大腿，非管他叫爸爸，无论他怎么讲道理，对方都不听不理会，反正哭着喊着就是要跟爸爸走。

无奈之下，甄卓凡选择了报警。

不报警怎么办他又不想当人贩子。

然而，等警察来了，事情并没有明朗，因为警察教育他，不能抛弃自己的亲骨肉，一定要当一个好爸爸。

如果说警察同志的话还是相当委婉的，那么朝阳区的大爷大妈们就直接开启了模式。

可怜甄卓凡原本就极为不擅长言语，再说了，他是大人，郝家小子就算很快就要小学毕业了，那也是个小孩子啊绝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甚至包括了他亲妈。

跟他一起上首都，只是刚才稍稍离开一会儿去上厕所的周萍回来了，一看到这情况，直接就倒戈了。

“卓凡啊卓凡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孩子妈呢你可不能当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啊卓凡，你怎么能这样呢告诉妈，跟妈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周萍瞬间倒戈，让甄卓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好了。

万幸的是，跟自己极像的那个小男孩身边略大几岁的女孩子，打电话通知了家里的大人。

甄卓凡以为，等大人来了就真相大白了吧别人是不知道，可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吗他没儿子，他都没交过女朋友，哪里来的儿子啊

又一会儿，郝新明和他表哥匆匆赶来，他表哥立马拽走了自家的胖闺女，独留郝新明看着甄卓凡那张熟悉的脸庞发呆。

甄卓凡也愣住了。

郝新明很快就缓过来了，毕竟切断联系是一回事儿，但他又不是失忆了，像这种突发情况吧，早在他意识到儿子越长越像曾经的情敌后，就已经在潜意识里料到了。

以前他是没多想，但在看到甄卓凡的那一刻，他就

只想叹气。

然后打死这个蠢儿子。

“那是你舅你亲舅舅你个笨蛋”郝新明一巴掌拍在蠢儿子的脑壳壳上，怒吼着教训道。

甄卓凡其实是不清楚毓秀怎么跟夫家人讲当年抱错的事情，他虽说不擅长人际交往，但跟毓秀那种情商超低还是有区别的。也因此，他虽然在看到郝新明的那一瞬间就顿悟了，但他不能强先开口，试想想，万一毓秀没说呢抱错这个事儿，终究谈不上是个好事儿。

幸好，毓秀说了。

甄卓凡略松了一口气，扭头冲着周萍解释道“他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毓秀的老公。”

虽然没参加婚礼，但当年郝新明给他写的那封信他还是收到了。那会儿，他确实工作很忙，但更多的则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曾经暗恋的女孩现在的亲妹妹。所以，他没有请假，就这样顺着郝新明的意思，不曾再出现在毓秀面前。

在甄卓凡的解释下，周萍又听到了先前郝新明冲着孩子吼的那句“亲舅舅”，终于略慢了一拍，明白了过来。

“毓秀的儿子毓秀啊”周萍忍不住眼圈一红，盯着那孩子上上下下的看了起来，一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甭管怎么说，人都到了，还是真正的大舅哥和丈母娘，郝新明就算再怎么介意当年的事情，也不能把人往外轰。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儿子不相信。

“什么舅舅我又不是不认识我舅，我舅是长那个样子吗你别想忽悠我，我又不傻”别说郝家小子了，连他表姐都不相信。

苗飞跃啊，来京市也有些年头了，两边又是亲戚，怎么着都会走动一二的。哪怕再怎么不熟悉，那也肯定是认识的。

再说了，两者之间的差别略有些大哦。

看看甄卓凡，个头高身材消瘦，整个人看着虽然也年岁不轻了，三十几岁了嘛，但看着就是个知性大帅哥。再回想一下苗飞跃

呃，一个农民，那种特别典型的农民大兄弟

这就不可能搞混淆的嘛

“所以，毓秀她老公被气死了被自己儿子给气死了哈哈哈哈”

南方的鹏城，盼娣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笑得前俯后仰。

电话那头，甄美一个劲儿的吐槽着“别提了，三姐夫要气死了都谁让他自个儿亲手掐断了两边的联系的我都好久好久没有堂哥的消息了。”

“喂喂，你现在是咱们老苗家的娃儿了，甄卓凡可不是你堂哥。再说了，你要是真想知道他的消息，问我啊，我都知道啊”

甄美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煲电话粥的，冷不丁的听到盼娣这么一说，顿时她就炸毛了“你为啥会知道难不成你偷偷的在跟堂哥联系你还不死心呢你”

“切。”盼娣嫌弃的撇了撇嘴，“我怎么会知道的胖珠跟我说的呗。”

“噢”

甄美想起来了，她那个曾经的堂姐、后来的亲姐，但最终认回来的那个胖墩子姐姐，这些年一直都跟盼娣在一起。

事实上，自从好多年以前，其实差不多就是换孩子的事情曝光以后的次日开春，她俩就离开了村子，去了南方。

那时候没有拼事业的想法，其实就是奔着挣钱去的。

甄珠是因为继续留下来太尴尬了，哪怕是毓秀坚定的说不愿意交换的，她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毓秀太多太多。不过，真正让她无法留下来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亲手将亲妈和亲姨送到监狱里这个事儿。

人心真的很奇怪，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何小红和何小梅姐妹俩，但仿佛只要她们被抓起来了，曾经的过错就一瞬间清零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

在甄珠看来，并没有。

何家姐妹改变了毓秀和甄珠的命运，这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在所有人看来，甄珠都是那个受益者，但她本人却不是那么认为的。

怀她的时候，有跟她说吗

生她的时候，有跟商量吗

那么在换孩子的时候，又有问过她的意见吗

人最可悲的就是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在整个事情里，甄珠兴许是真实的受益者，但她本人是没有错的。但最终，所有的指责都冲着她过来了，又是说她占了便宜的，又是说她忘本不肯回到苗家的，最严重的控诉就是她害惨了她亲妈和亲姨。

“你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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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甄珠曾经听过的最多的话。

对此，她的回应特别简单。

我呸

但那个充满了回忆的小村子，她却再也回不去了。在确定她爸身子骨已经好起来了，能够继续开车挣钱养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子。

跟盼娣一起。

这俩，兴许真的是命运吧，从一开始她们就应该是亲姐妹的，却因为何小红和何小梅的错误举动，失去了姐妹缘分，却也误打误撞的成为

了好朋友。

哪怕最初，甄珠其实是毓秀的朋友，是李桂芳给毓秀找到的适龄玩伴，但事实上到了后来，甄珠和盼娣才是最要好的朋友。

俩人一起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偏僻小山村。

再一起来到了南方鹏城。

也不是一开始就到了这里的，她们也没什么目标的，最初是跟着其他老乡一起往南边走。坐的是火车，但也没确切的目的地，听说哪里工厂多，就在那一站下了车。

到了南方后，也不是立马就落脚的，而是开始了艰难的打工求生之旅。

在改革开放之后，南方的机遇确实很多，说是遍地黄金都不为过。但就算地上满是黄金，你就一定能捡起来吗就算捡到了金子，你就一定能护住吗

尤其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家。

在那个年代里，很多南下打工的，其实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小伙儿，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人家都是兄弟几个，或者堂兄弟、其他熟人亲戚家的孩子一起。少则七八人，多则十几人，这样出门在外，互相有个照应，也可以预防被当地人欺负。

但盼娣和甄珠却是两个十几岁的姑娘家。

当毓秀在京大里认真学习时，她们正在艰难的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