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捂着耳朵,面露挣扎之色,不断晃着脑袋:</p>
“朕就是捂着耳朵,那一声声一句句,反反复复,从来都没有断过!”</p>
“三天三夜,朕这才想明白。”</p>
“朕即为大汉皇帝,汉室顷颓至此,原来不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不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而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守着大汉这最后一隅之地,那还不如去当东胡人的奴隶!”</p>
“奴,跪着生!君,站着死!”</p>
“朕羞愧啊!”</p>
“生的,还不如死的!”</p>
“所以朕现在要收复失地,朕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你们知道吗?!”</p>
“朕要傲视一切,群臣拱手,番邦蛮夷俱在朕的脚下!”</p>
刘恪腾的站起身来,没动大杀器棋盘,只是拔剑出鞘一半,对着斜射入殿的阳光,望着剑身上映着自己尚还有些稚嫩的脸:</p>
“只为朕手下的将士,他们一个个等着攻伐东胡的皇命,眼睛都望出了血,而今还有人还在说着议和,朕就只好要他的命了!”</p>
噌的一声,握住剑柄的手一抖,剑又归入鞘中。</p>
主和派的群臣一个激灵。</p>
这皇帝哪是有议和之心!</p>
全是扯淡!</p>
话里话外,就没有一句言和的心思,全是红果果的威胁!</p>
但威胁,也是事实。</p>
兵啊!</p>
刚才皇帝提到,那些迫切想要归乡的将士,还有那些因看见大汉大胜东胡后,纷纷来投的臣子,这些都是彻彻底底的主战派,皇帝手中的刀啊!</p>
刀是可以砍人的!</p>
王昭立时觉得不妙,不能议和的,甚至根本不能提和字!</p>
可和东胡人打,打不赢啊!</p>
打得一团糟,只会自毁家业,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也没了。</p>
再差点,又是节节败退,钱也赚不着,等大汉彻底败了,说不定还会被东胡人秋后算账!</p>
王昭赶忙出列拜道:</p>
“陛下,臣等并非想和东胡人议和!”</p>
“东胡人狼子野心,哪怕一时议和,必然也会毁盟来攻,臣等的意思,是缓战!缓战!”</p>
“东胡人有备而来,我军想要有一战之力,即使是在粮草充足,训练充分的情况下,也需要五年。”</p>
“长时间的作战对琼州消耗太大,还请陛下务必等待时机,一剑断其咽喉!”</p>
刘恪望向箫元常,箫元常下意识点了点头,王昭的能力是有的,算账算的明白。</p>
如果正儿八经的想和东胡人在海上开战,确实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来积蓄实力。</p>
其他臣子听了王昭的话,也想明白了。</p>
缓战不是不战,只是时机不好,等等再战,等他们吃个饱赚个饱。</p>
至于等多久.....再商量嘛!</p>
于是乎也纷纷拜道:</p>
“王大人说的极是,臣等只是想要缓战!”</p>
“东胡人兵锋太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非圣明之举!”</p>
刘恪语气缓了缓,要不是有【叫门天子】的大嗓门在,他估计得哑。</p>
“那以诸卿之见,我大汉千年以来,那有圣明之举的圣明之君,应是何等模样?”</p>
王昭见状也是松了口气,皇帝还听得进去意见就好,于是恭敬回道:</p>
“当首推孝文皇帝。”</p>
“孝文皇帝之贤,文景之治,后世莫不颂之。”</p>
“且孝文皇帝有亲民近民之美,慈恕恭俭之德,以百姓之心为心,与民休养生息,继之景帝,广大孝文皇帝之德,始有文景之治。”</p>
“文景之治啊?”</p>
刘恪这次却是拿上了棋盘,在手上掂了掂:</p>
“朕,也是憧憬不已,因而时时刻刻都将这棋盘带在身上,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自己,要治出一个盛世。”</p>
看着皇帝手中棋盘,群臣无不色变,这等远胜刀剑的虎狼之物,太过凶残,连脑浆都留不下来。</p>
而后刘恪话音一转,道:</p>
“不过,以朕之见,孝武皇帝更应算得上圣明之君。”</p>
“北击匈奴,南吞百越,东灭朝鲜,西征大宛。”</p>
“打得大汉疆土翻倍,打出了汉家儿郎的气节,朕心神往之啊!”</p>
王昭没敢接话,眼神示意一个小弟上前对拳:</p>
“陛下,拓定边方者,惟秦皇、孝武,然始皇暴虐,至子而亡,孝武骄奢,国祚几绝!”</p>
同时有一官员接话道:</p>
“孝武皇帝雄才大略,天资卓绝,然而末年海内虚耗,相差秦始皇无几,亦有轮台之悔!”</p>
“纵然是孝武皇帝,亦有修生养息之举!”</p>
“可是当今陛下,处处效孝武皇帝之行,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修生养息,迟早耗尽库府之财!”</p>
一语毕,又有数个官员出列齐声道:</p>
“愿陛下能收敛好战之心,积蓄实力,等待时机,方能一击而破东胡!”</p>
刘恪轻哼一声:</p>
“等?等着诸卿尸位素餐,掏空了琼州,才能再与东胡一战吗?”</p>
“这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又真的是因为穷兵黩武所致吗?”</p>
刘恪问向箫元常:</p>
“萧爱卿,朕此行出海,粮秣消耗几何?”</p>
箫元常拱手道:</p>
“未有消耗,陛下从洛祭、夷州所获,足以抵得上琼州五年赋税。”</p>
刘恪笑道:“看来未有虚耗,反而赚了不少啊!”</p>
“那孝武皇帝之时,到底是怎么回事?”</p>
“萧爱卿曾为太史令,应该知晓《史记》上是怎么记载的。”</p>
箫元常闭眼就开始背书:</p>
“济东王刘彭离,“行剽杀人,取财物以为好”。”</p>
刘恪一边笑,一边附和道:“好啊,杀人越货!”</p>
“衡山王刘赐,“数侵夺人田,坏人冢以为田”。”</p>
“这是侵占民田!”</p>
“武安侯窦婴,丞相公孙贺,“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p>
“兼并土地!”</p>
“韩王信曾孙韩嫣,“常以金为丸,所失者日有十余”。”</p>
“呵,这可是金丸子啊!一天能掉十几粒!怎是一个挥金如土了得!”</p>
刘恪脸上笑容褪去,转为寒色,冷声道:</p>
“《史记》上记得清清楚楚,诸位爱卿难道没有读过圣贤之言吗?!”</p>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世家贵族竞相奢侈,他们的钱,又从何而来?!”</p>
“又怎能不海内虚耗?!”</p>
“来人,将东西带上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