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让看着是个老实人的面相，但心里算计多得很。</p>
但他也知道，人要谋划一个事情，那么环节越多，失手的可能性越大。</p>
算无遗策，也就越难做到。</p>
就拿汉帝这一次长山之战来说，无论是明开市集、暗挖地道、雷霆加身、夹击张议平、水师包抄.</p>
这一系列的谋划，但凡有一环失败了，都不一定能如此顺利的，吃掉交趾大军，从而直取交趾郡城。</p>
太过冒险，而往往成事的关键，在于一锤定音。</p>
就算有些权谋高手，真的谋划了很大一盘棋，也未必能够把棋局中的每一步，都算得准确无疑。</p>
就像人在生活中，策划一件重要的事情。</p>
即使做了再周密详细的计划，也有可能，到行动时候，出现很多意外。</p>
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走一步，看一步。</p>
因而，高让的做法，很简单。</p>
鸿门宴，直接下毒，干净利落。</p>
而且之前，汉帝在军营之中，宴请过南越首领。</p>
这也让高让对再来一次宴会，会发生什么事情，做出了一定的预计。</p>
是的，哪怕埋伏刀斧手，也不一定能成事。</p>
要是舞剑，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p>
不仅仅是力能举鼎的汉帝，还有其随身护卫的典褚，以及八百精锐御前侍卫。</p>
以这些人的能耐，哪怕汉帝啥也不干，只是举个鼎助助兴，也足够直接杀出一条血路。</p>
但下毒就不同了。</p>
高让对此，势在必得。</p>
哪管你是力能举鼎还是射术无双，一杯毒酒入肚，该死还是得死。</p>
而汉帝一死，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p>
纵然城外的汉军，因此暴乱发狂，甚至失了理智直接屠城，致使交趾国中被屠戮一空，也无所谓。</p>
关他屁事。</p>
他几年前就和东胡好上了，他是大可汗的人。</p>
再说了，正好能给他下毒的行为，打掩护。</p>
交趾国已经败亡，大军都没了，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p>
站在交趾国的角度上，没人会在宴会中动手。</p>
动了手，哪怕真能把汉帝怎么样，面对城外汉军，自己也必然没命。</p>
因而汉军众人，必然不会对此多加防备。</p>
而汉帝因为大胜一场，俘虏数万，以及交趾国君表现出的无能谄媚，内心自然会骄纵自傲，从而放松警惕。</p>
这都是机会！</p>
高让不怕一死，也不怕交趾国中王室、百姓，最后会落得如何下场。</p>
他在意的是，汉帝一死，就足够为大可汗争取到半月时间。</p>
至于下毒之后，为人所不齿，这等小事，他就更不在乎了。</p>
人都要死了，还在乎名声？</p>
等大可汗灭了大汉，再追思他的功绩，保不齐还得立个碑呢！</p>
为此，高让甚至亲自去到人工水景旁，弹起古琴，烤起串。</p>
还别说，刘恪都被吸引到了。</p>
初一看，是挺抽象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p>
但静下来仔细一看，这场景当真有几分仙气。</p>
你想啊，一个美轮美奂的人工水景旁，曲觞流水。</p>
伴随着古琴声悠扬，整个水景水流潺潺，气氛显得更加宁静迷人。</p>
时不时，还有淡淡的烟气飘起。</p>
青烟与水流声、琴瑟声，融合成一片不可言说的美景，令人倍感惊艳。</p>
就是闻着烟气中的烤肉香，会越来越有胃口。</p>
“朕与诸君共饮一杯！”</p>
刘恪不禁食指大动，索性痛饮一番做足礼节，再开始大快朵颐。</p>
高让见此，便知时机一到。</p>
他立时停下手中古琴，连忙上前，亲自斟酒。</p>
别人倒，他都不放心。</p>
这酒，是有讲究的。</p>
鸳鸯壶，酒壶中间有一隔断，将壶一分为二，一边装普通酒水，一边装毒酒。</p>
据说吕雉当年就干过这事儿，她立年幼的刘恭为皇帝后，因担心少帝刘恭生母张皇后，危及自己的权势。</p>
吕雉便取深宫秘藏的九曲鸳鸯壶，盛装毒酒，在宫中大宴时，拨动机关，致使张皇后毫无觉察地中毒身亡。</p>
壶柄有机关，稍微操作，便能用一只壶，倒出两杯不同的酒。</p>
高让以袖口掩住壶柄，暗自操作，倒出酒水。</p>
刘恪注意到壶的不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感叹道：</p>
“这小东西还挺别致。”</p>
高让点头称是：</p>
“这也是那造水景的匠人所铸.”</p>
刘恪哑然失笑，果不然，和人工水景同出一辙，这壶也挺抽象的。</p>
白额高脚壶。</p>
壶身是汉代常见的酒壶，可以装载酒水。</p>
但壶身之下，比寻常酒壶，多了三只足。</p>
上半身是壶的造型，下半身是酒爵的构造。</p>
既能像酒壶一样倒酒，又能像酒爵一样，托起来喝。</p>
高让也是一阵尴尬。</p>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用这么引人注目的白额高脚壶，来倒酒。</p>
可这鸳鸯壶都是深宫秘藏了，他又要从哪儿弄来？</p>
也就是这个壶，半壶半爵的设计，让他得以改进一二，成了鸳鸯壶的构造。</p>
高让先饮一口，表明没问题。</p>
不过只是一小口，没有饮多。</p>
为了下毒更隐蔽，他在酒里加的砒霜。</p>
这砒霜并非无色无味，但是味道很淡。</p>
一般人很难闻的出来，就算不是一般人，那些鼻子灵的，不留神，也闻不出来。</p>
他也怕自己不小心弄错了。</p>
而且这壶是改造的，壶壁渗漏什么，也不是没可能。</p>
自己喝上一点带砒霜的酒，总归不太好。</p>
高让固然是抱有死志。</p>
但事成之后，被暴怒的汉军杀死，和被自己下的毒毒死，完全是两回事啊！</p>
周围的几个陪臣，以及几个随同刘恪一同入殿的御前侍卫，也是一同共饮，纷纷一饮而尽。</p>
典褚没喝，这小酒杯还不够他半口的。</p>
这么喝一点意思都没有。</p>
他望着高让手里的白额高脚壶，有些出神。</p>
既具备酒壶的大容量，又具备托起酒爵时的优雅。</p>
真男人，就该用这个喝！</p>
高让被典褚看得头皮发麻，还以为被识破了。</p>
好在刘恪倒是没多想，【毒抗】加【鸿门宴】，宴会里只有他给别人下毒的份，自己根本不可能中毒。</p>
因而他无比豪迈，直接一口喝光。</p>
“陛下豪爽！”</p>
那些陪臣见此，不由得大加赞叹。</p>
他们固然是亡国投降，但汉帝也对他们作出了应有的礼遇，这一饮而尽不多加提防，怎能不让人归心？</p>
高让见此，也不由得叹服，汉帝以诚待人，难怪能收拢人心。</p>
可这人太实诚了，就容易死。</p>
他强忍心中激动，按捺住心绪，吃了些东西，等着砒霜发作。</p>
等了一会儿。</p>
无事发生。</p>
不对劲啊？？</p>
高让认真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汉帝。</p>
不仅没有半点不适，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甚至可能是想去弹一弹古琴，自己烤串。</p>
少量砒霜，就足以致死，即使兑了酒水，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不良反应。</p>
那就是压根没中毒？？</p>
高让又瞥了眼四下众人。</p>
他确定自己扣动过一次机关，倒了一杯毒酒。</p>
可陪臣没事。</p>
汉军侍卫，也没事。</p>
那.</p>
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杯中，仅喝了一口酒水。</p>
别人一口饮尽，都没事。</p>
那就是自己了。</p>
这一口酒水，含砒霜量不大，见效也不会那么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