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满怀英，竟敢诈降！”</p>
狼狈逃回大营的乞颜买，第一件事，就是找着满怀英抡王八拳。</p>
老子就是听了你的，去汉军大营最薄弱的地方，结果中了埋伏。</p>
还敢说你不是诈降？！</p>
“乞颜买！”</p>
乞颜思烈冷哼一声，将之制止。</p>
乞颜买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望着大可汗，哭诉道：</p>
“末将无能，听信奸贼谗言，误中汉狗埋伏，还望汗王责罚！”</p>
“无妨，你先起来。”</p>
乞颜思烈摆摆手，道：</p>
“汉军知道满怀英投了我军，自然能猜到满怀英会说出营中布防。”</p>
“汉军肯定会对薄弱之处加以防备。”</p>
乞颜思烈脸上的皱纹，都似乎少了些。</p>
他本来就是派乞颜买，去试探汉军虚实的。</p>
乞颜买败的越惨，说明汉军越虚。</p>
如果赢了，反倒说明汉军有诈。</p>
毕竟岳少谦能在东胡大军围城之下，守住逐溪县三个多月。</p>
狄邯能调兵遣将，正面击破乞颜大显。</p>
剩下的巴尼汉、雷兰，都不是庸才。</p>
就连那李景绩，虽然败仗颇多，但进退有据，有名将之姿。</p>
即使刘雉儿身死，这群人又怎么会疏于防备？</p>
“你说说看，在汉军军营里探着了什么，可有见到那刘雉儿？”</p>
“没有。”</p>
乞颜买拱手道：</p>
“刘雉儿和其贴身护卫典褚，都不知所踪。”</p>
“我部兵马虽说被汉军围困，但也制造了一时混乱。”</p>
“混乱之中，汉军中军大帐仍旧平静无比。”</p>
“甚至，都没有将士敢经过。”</p>
“想来，应该是.”</p>
乞颜思烈颔首。</p>
没问题了，这下刘雉儿之死，已经有九成可信度。</p>
他召集众将，道：</p>
“刘雉儿多半已经身亡，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击破汉军？”</p>
乞颜宗元率先开口道：</p>
“乞颜买新败一场，末将观那汉军诸将，颇有能耐。”</p>
“即使刘雉儿身死，也不容易对付。”</p>
“不过末将认为，刘雉儿一死，汉军诸将都会拼命将其尸身，送回琼州，已经不会特意针对我军了。”</p>
“所以，我军只需要针对刘雉儿的尸身出击即可。”</p>
“一旦截获刘雉儿尸骨，将其挫骨扬灰，汉军不战自溃！”</p>
“报！”</p>
忽的，一员哨骑匆匆入帐。</p>
“汉军兵发三路，自三个方向，出营而走！”</p>
“果然，汉军诸将估计也觉得，我们已经猜出刘雉儿身死，所以在想办法尽快撤走。”</p>
“这三路兵马，其中必有一路，负责押运刘雉儿尸身。”</p>
乞颜思烈拿出地图，问向哨骑：</p>
“你且说说，三路各有多少兵马，是何人领军。”</p>
那哨骑道：</p>
“三路兵马各有三千之数，往西一路，由狄邯带领，往南一路，由巴尼汉统帅，往东一路，则是李景绩。”</p>
乞颜买道：</p>
“必是狄邯所部在押运汉帝棺椁，往西直走，可入交州，依托交州地形，倒也能阻拦我军一二。”</p>
乞颜思烈摇头。</p>
乞颜宗元道：</p>
“那便是巴尼汉所部，虽说徐闻县城被我军所占，但巴尼汉所部大多是南越土著，可走山林回琼州。”</p>
乞颜思烈摇头。</p>
乞颜真满不在意道：</p>
“那就是李景绩咯，那牛鼻子菜是菜了点，行军还是挺谨慎的，若是被我军伏击，说不定也能安然退走。”</p>
乞颜思烈笑了声：</p>
“我军与普六茹部合兵一处后，足有十五万兵马，何须管汉军哪一路是疑兵，哪一路是刘雉儿尸身？”</p>
“乞颜买，你率部追击狄邯，乞颜宗元追击巴尼汉，乞颜真追击李景绩。”</p>
“是！”</p>
众将齐声领命。</p>
也是，我军兵多将广，你疑兵有屁用？</p>
各自领着一万人，追着汉军锤就是。</p>
——</p>
刘恪就在李景绩军中，老神在在的在驴车车板上的棺椁里躺着，闭目养神。</p>
两军交战还能划水的，也就是他了。</p>
夜里薄雾缭绕，山风缓缓吹来，带来了一丝清凉。</p>
李景绩率军，缓缓东行。</p>
黑暗中摸索着，到了一处废弃的村落。</p>
这里以前有十几户人家，还有一处水塘，塘中蛙声一片。</p>
就在汉军经过水塘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p>
将士们目瞪口呆的，望着紧追而来的东胡骑兵。</p>
约莫有一万之数，其中竟然还有铁浮屠？？</p>
他们都知道，皇帝已经死了，他们押送的，就是承载皇帝尸身的棺椁。</p>
本以为能借着三路疑兵，早日退走。</p>
没想到，追兵这么快就过来了？</p>
这还怎么打？</p>
就连知道皇帝实际上是诈死的李景绩，都有些惊讶。</p>
纵然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也不一定能带着三千兵马，击破这一万东胡骑兵吧？</p>
“将军，咱们撤军吧，莫要白白丧了性命！”</p>
副将请命，这一看就知道打不过，干脆发挥将军最擅长的前军变后军，撤就完事了。</p>
“将军也无需自责，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p>
“这次我军还押运着陛下棺椁，切不可出了差错，还是稳妥些好。”</p>
“咱们这次往哪儿跑？”</p>
李景绩嘴角抽了抽，歪着脑袋，朝副将骂道：</p>
“跑个屁，陛下正看着咱们呢，举刀，杀胡狗。”</p>
还没打就觉得要败，准备撤走，却不会打击士气。</p>
估计古往今来，也就独此一家了。</p>
东胡人的骑兵，并未全速奔驰。</p>
带队的乞颜真平日里很急，这次倒是不急了。</p>
只是打马缓进，毕竟夜里追击，就怕有绊马索什么的。</p>
可面对着缓慢行进的东胡骑兵，李景绩也觉有几分口干舌燥。</p>
这次撤军都不好撤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p>
那就先不撤了。</p>
李景绩看了眼棺椁，反正是诈死，还有战神一般的皇帝托底呢！</p>
“弓箭手往两边散开，射死胡狗。”</p>
“那边的屋子里去几个，埋伏着！”</p>
李景绩一通调兵遣将，东胡人缓慢而追，也给了他布阵防守的机会。</p>
这废弃的村庄就挺不错的，起码不方便那些骑兵冲锋。</p>
汉军将士们严阵以待，好像这次李将军，是打算拼命了。</p>
那员副将心中一紧，这能打过吗？</p>
忽而，他看到了驴车上的棺椁。</p>
是啊，陛下在看着咱们呢！</p>
这时候反而不怕了。</p>
皇帝死了，怎么死的？</p>
陷阵冲锋死的，为将军挡箭死的。</p>
当皇帝的，都能做到这一步。</p>
他们这些大头兵，怎么能怯战呢？</p>
忽的，马嘶声骤然传来。</p>
东胡人已然追至村落之中。</p>
李景绩一手提枪，一手提盾，走在最前方刀盾兵的身后。</p>
他一边调度兵马，一边仰头张望。</p>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p>
乞颜真也是同时抬头张望。</p>
除了月星之外，他望见了一只不知是鹰还是雀的鸟，一头栽落，扎进了池塘中。</p>
带起大片水花，水面上波纹激荡，泛着泥浆。</p>
“呱——”</p>
又是一阵蛙鸣。</p>
“异象？”</p>
乞颜真嘟囔一句，看着不是什么好异象啊，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p>
嗖嗖——</p>
就在蛙鸣开始的那一刹那，一波箭雨射来。</p>
前方的东胡骑兵传来阵阵惊呼。</p>
没想到这小股汉军，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居然没有趁着夜色退走，反而主动进攻了起来。</p>
好在这波箭雨虽然有些突然，但在夜里，准头着实一般。</p>
“下马，逼上去！”</p>
除了手中的部分铁浮屠之外，乞颜真喝令其他骑兵下马。</p>
既然汉军作出了应对，那么说不定就在村落之中，布置了陷马坑、绊马索之类的工事。</p>
倒不如直接下马，用人数优势来压制汉军。</p>
反正人比马精贵，多死几个人，还能多继承几个老婆，指不定连孩子都不用自己生了。</p>
初一波箭雨，只是让东胡兵马稍稍乱了一阵。</p>
很快便在乞颜真的指挥下，纷纷下马。</p>
拿着马刀、长枪、巨斧，往箭矢射来的方向杀去了。</p>
“出击，迎敌！！”</p>
李景绩朝着将士们大喊。</p>
这些日子在营中操演，将士们都跟岳少谦学习了以步制骑的方法。</p>
他这次本来也是以为要对抗东胡骑兵，没想到人家直接下了马，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p>
而东胡人已经展开攻势，除却那些抄着兵刃冲来的士卒之外，还有不少士卒用骑弓朝着汉军放箭。</p>
人多就是有优势。</p>
即使李景绩让将士们举盾防御，可除了箭矢命中盾牌发出的噗噗闷响外，那一声声惨叫，也不少。</p>
刀盾兵都把大盾举在身前，箭支命中盾牌，发出噗噗的闷响。</p>
有些箭支越过他们头顶，朝后面的队列落去，后边响起一声嚎叫。</p>
李景绩没工夫去理会谁受伤了，此时必须要保持阵势，才能防住东胡人的进攻。</p>
可东胡人不断杀来，又有阵阵箭雨，导致他不得不一心两用。</p>
抵御东胡人扰乱阵型的同时，还得提防箭矢。</p>
汉军将士们也是如此，颇有些顾此失彼。</p>
尤其是面对一阵阵的箭雨时，更是有苦难言，极为忌惮。</p>
要知道，勇武如陛下，都是中了流矢身亡啊！</p>
不知不觉间，阵势竟是越来越乱，要么是在躲避流矢，要么就是在躲避倒下的伤员。</p>
甚至因此摔倒了几人。</p>
“受伤的士卒，都往水塘里去！”</p>
李景绩叫了一声，并非突然想到，他特意“计算”过。</p>
东胡人虽然人多势众，但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中，并不容易发挥。</p>
而且东胡人是骑兵，除了铁浮屠之外，身上都是轻甲。</p>
也就是说，甲胄并不如汉军。</p>
虽说两边都有弓手，甚至东胡人的弓手，要更多一些。</p>
但只要站住阵型，汉军的弓手，是更占优势的。</p>
他算的倒也没错。</p>
只是乞颜真压根就没想着一直和汉军对射。</p>
见汉军已经落入阵势，便让那些执着骑弓射击的将士们，归入队中。</p>
而后让开一条道来。</p>
直接让铁浮屠冲阵了。</p>
铁浮屠是被那刘雉儿的棋盘，给砸破了胆。</p>
但杀起你们这几千汉军，还不是手到擒来？！</p>
轰隆隆——</p>
一阵马蹄声，铁浮屠视死如归的往汉军阵中冲去。</p>
事实上，视死如归有些不太恰当，敢直面铁浮屠这种重骑的，才叫视死如归。</p>
“不准后退！”</p>
李景绩见此，赶忙视死如归，让将士们顶住。</p>
将士们只能尽力，毕竟后方，就是驴车，车上有皇帝的尸身。</p>
他们怎能让铁浮屠，将大汉天子踩在脚底下呢！</p>
皇帝生前都未曾惧过铁浮屠，又怎能身后受辱？</p>
“都散开，往水塘里跳。”</p>
忽而，棺材里传来了声音。</p>
“.”</p>
一阵阴风吹来。</p>
夜里，凉飕飕的。</p>
立时便有不少汉军将士，不寒而栗。</p>
李景绩一怔，也是改了将令，道：</p>
“往水塘里跳！”</p>
此时，铁浮屠已经冲到阵前，最前头没来得及跳入水塘中的汉军将士，连连惨叫。</p>
后头跌跌撞撞，跳往道旁水塘的将士们，才算是勉强保得一命。</p>
率着铁浮屠冲阵的乞颜真，却是更加惊喜。</p>
杀几个汉军小卒算什么？</p>
他要将刘雉儿挫骨扬灰！</p>
“冲！都给我冲！直取刘雉儿驴车，将其尸骨扒出来！”</p>
铁浮屠很顺利的，凿穿了汉军军阵。</p>
乞颜真也亲自来到驴车前。</p>
那驴儿倒是无所畏惧，还打了个响鼻，喷了乞颜真一脸。</p>
乞颜真只是抹了抹脸，哪还管驴，就要掀开棺椁。</p>
“嘿哈，刘雉儿！”</p>
他伸手抬起棺盖一角。</p>
呱呱呱——</p>
水塘里蛙声一片。</p>
乞颜真忽然觉得手中重量一轻，还没意识到不对劲，顺势将棺盖彻底打开。</p>
下一刻，就是一个棋盘糊在脸上，乞颜真当场毙命。</p>
啪啪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