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天空开始哗哗地下起了雨。</p>
起初是细密的小雨，但很快就转为急雨。</p>
大雨滂沱，疯狂地倾泻而下。</p>
“将军，下雨了？！！”</p>
副将连忙入了帐中，汇报天气。</p>
虽然不知道下雨能干什么，但李景绩居然真的预测到了雨势。</p>
“正好。”</p>
李景绩松了口气，他虽然在皇帝提点之后，又拾起了老本行，对天象有过一些研究。</p>
但终究比不得皇帝天命在身，轻松呼风唤雨。</p>
因而还是有些不确定。</p>
不过现在雨来了，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切尘埃落定。</p>
“换上白衣，随本将去江陵城下，走上一走。”</p>
不多时，三千汉军将士，纷纷换上白衣，去江陵城下逛街。</p>
雨天箭矢的射程又短了不少，汉军将士们格外奔放。</p>
可城头上的东胡军将，已经吓得魂不附体。</p>
“若是汉军早就意图水攻，又请来关圣帝君，只恐你们死无葬身之地。”</p>
休屠弼望着暴雨，不禁皱眉。</p>
他这话一点都不好听。</p>
什么叫你们？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p>
不过确实有些道理。</p>
就连一直撑在城头上的石周曷先，内心也格外煎熬。</p>
长沙郡不就是这么破的吗？</p>
水攻啊！</p>
长沙城距离江水还有段距离。</p>
而江陵就在江水边上。</p>
汉军又早一步占据了江陵港。</p>
以及上游之处的夷陵。</p>
看似是绝北道，实际上又是水攻？</p>
大贺履没有坚定的派出援军，难道就是因为，看出了汉军水攻的意图，不想让襄阳的将士送命？</p>
顶不住啊！</p>
石周曷先眼神中闪着无尽的挣扎。</p>
再来一次水淹江陵，再将关圣帝君请来一次，这不就轻轻松松将江陵城给破了吗？</p>
汉军这看似是绝北道，实际上是沿用关圣帝君旧事，请其下凡助拳，同时掩饰水攻的事实！</p>
可石周曷先觉得自己看破了这一切，也没有任何用。</p>
面对水攻、请神，这根本无解啊！</p>
人力怎么和天地之力相比？</p>
而且</p>
暴雨一来，城中就已是人心惶惶。</p>
关公既然能在长沙显圣，就能在江陵显圣，毕竟都是荆州，没什么不同。</p>
而江陵更富裕一些，关圣帝君的香火，肯定也更旺盛一些。</p>
还有那城外身披白衣的汉军将士。</p>
指不定又是那刘雉儿，在用诈死欺天。</p>
踏马的真是长见识了，见过诈死之计骗敌人的，也见过诈死之计骗自己人的。</p>
用诈死骗老天爷的，千百年来就这么头一遭。</p>
问题是老天爷还真信，这次被骗了下次还上当。</p>
你是天子也不能逮着老实儿子一个劲儿的薅羊毛呀！</p>
石周曷先心中长叹一声。</p>
赶忙唤来了休屠弼，紧急吩咐着。</p>
其他城中军将，也在加紧活动。</p>
比如城中有一员汉人出身的将领，名唤士仁。</p>
士仁有些能耐，但其为人，可谓是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典范。</p>
正是因为有些能耐，所以在看见暴雨与白衣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联想到了长沙郡的一切。</p>
早已经是惊慌失措。</p>
城下的李景绩在溜达了一圈之后，便率军回营去了。</p>
待回到营中，面对副将的疑惑，李景绩淡淡笑道：</p>
“不出一日，江陵必定归降。”</p>
他打仗确实一直输。</p>
可只要不打仗，咱怎么输？</p>
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p>
这话谁说的来着？</p>
好像是贾无忌，李景绩也为老贾感到可惜，一个智略不在薛嘉之下的顶级谋士，竟是死的那么凄惨。</p>
大汉之失啊！</p>
那副将听到这里，亦是恍然大悟道：</p>
“原来将军是打的这个主意。”</p>
“陛下以澡盆渡江，屯兵江陵港，江陵城中早就人心惶惶，石周曷先又年老体衰，重病在身，只能以多年积威，强行镇压。”</p>
“如今惊惧之下，只怕再难以抑制，相信其部下，会有动作的。”</p>
副将顿时佩服起李景绩的谋略，若是江陵之中，真有人来投，即便未能献城来降，那也是大功一件。</p>
果然，不打仗就不会输。</p>
就和李景绩说的差不多。</p>
江陵城中军将，心已经乱了。</p>
此时的石周曷先，在府中都是身着重甲，外屋里尽是亲卫。</p>
眼看着天色已深，但只要窗外小雨淅沥，他就不太敢入睡，眼睛瞪得老大，就好像一旦睡着，脑袋就没了似的。</p>
“大人且放心睡去，外间有弟兄们在，绝对不会放一个贼人入内！”</p>
石周曷先的亲卫，见此不由得苦劝。</p>
老将军本就年老体衰，又大病初愈，再彻夜不睡的话，只怕身体要出大问题。</p>
听得亲卫的宽慰，石周曷先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眯起眼一瞪：</p>
“外贼覆手可灭，家贼难防啊！”</p>
那一众亲卫忙是跪倒在地：</p>
“我等护卫大人多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p>
石周曷先只是沉着脸，望向窗外兀自下着的小雨，挥挥手让亲卫们退下，并不言语。</p>
雨势只有白天那么一会儿比较大，现在已经很小了。</p>
哪怕汉军在上游的夷陵筑坝蓄水，也不容易淹了江陵。</p>
毕竟江陵城靠近江水，往年都有应对的泄洪手段，也对水攻防范了一手。</p>
不借助天时，很难成功。</p>
但将士们的担惊受怕，依然没什么改变。</p>
这场雨并非落在了地上，而是浸入了将士们的心中。</p>
此时，城中一处大营。</p>
营中大帐，灯影摇曳，数人正在帐中密谋。</p>
一名校尉低声说道：</p>
“将军，石周曷先乃石周曷本部贵族，又是老将。”</p>
“早前便有死守江陵的打算，现在绝无降汉的道理，我们没必要跟他一同赴死啊！”</p>
这话顿时赢得其他几人的附和。</p>
“正是，石周曷先对我等汉人出身的弟兄，向来严苛，无半点信任。”</p>
“哪怕这雨势不大，汉军水攻不成，等到大汉王师攻城，我等迟早也被当做先锋，死路一条。”</p>
帐中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士仁，看其面容，倒是颇为儒雅。</p>
“不瞒各位，本将早有投汉之心。”</p>
“刘宾和石周曷聪数万大军都败了，石周曷阿邃的五万大军沿岸布防，依然败了。”</p>
“更遑论，汉军派出侯君延绝北道，又有岳少谦攻江夏，江陵已成了一座孤城。”</p>
“石周曷先仅凭一座城池，如何能够取胜？”</p>
下头的军中干将对视一眼，纷纷应道：</p>
“小的跟着将军干了！”</p>
“将军投汉，请带上末将一起！”</p>
见得众人齐心，士仁当即下定决心。</p>
“既如此，事不宜迟，今夜便行动，各位带上亲卫，跟我连夜擒杀石周曷先，一同投汉。”</p>
众人兴奋应诺，当即各自召集亲信之人，挑选数百人，在士仁的率领下，趁着夜色直奔石周曷先府中。</p>
只是士仁没有想到，石周曷先就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将亲卫全都安置在院中。</p>
他带兵一冲进去，便是遇到了拼死抵挡。</p>
就连那石周曷先，也是仿若拾起了盛年之勇，听得动静，翻身下塌，手中一柄马刀一通乱杀。</p>
士仁和那挑选的数百亲卫，一时间难以成事，只好溜走。</p>
正在这时，仍是那名率先开口的校尉，再度提议道：</p>
“将军，既然石周曷先这边难以下手，不如试一试休屠弼？”</p>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士仁，当即大喜。</p>
拿下石周曷先，能献城投汉立大功，但如果能拿下休屠弼，也差不多，足够做投名状之用。</p>
毕竟休屠弼连败李景绩，也算一展威名。</p>
于是乎，士仁当即领兵，又直奔休屠弼府中。</p>
休屠弼好似还不知道城中已经发生变故，石周曷先都差点被砍了。</p>
正在熟睡间，士仁率人冲杀进来。</p>
只是呼呼大睡的休屠弼，忽而睁眼，直视屋内的士仁。</p>
“我等欲投大汉，还需将军献头！”</p>
士仁势在必得，也不把休屠弼放在眼里。</p>
下一刻屋外一阵喊杀声，直接将士仁的兵马，给反包围了。</p>
休屠弼上去就是一刀，给士仁卸下了脑袋。</p>
“城还未破，你怎的就死了？”</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