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人来了之后,老五和他们一直在扯皮。</p>
在大清,礼教绝不是一纸空文,而是至关重要的等级制度。</p>
老五想逾越皇太后原有丧仪的规格,礼部的尚书和侍郎们,谁敢擅自答应?</p>
在康熙朝,贪污受贿啥的,由于老皇帝的所谓宽仁,并不致命,甚至连官职都不可能丢。</p>
但是,如果礼制方面,越过了既有的规矩,有人肯定会掉脑袋的。</p>
老五嘴笨,又不精通汉语,口舌之争,难免就落入了下风。</p>
老十二不是皇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他很自然的对皇太后,没有丝毫的感情。</p>
所以,老十二一直不吭声,坐看老五被礼部的人,顶撞得七窍生烟。</p>
玉柱和老五是安答,他自然不可能干看着老五吃闷亏。</p>
但是,自从皇太后驾崩之后,老五的情绪就失去了控制。</p>
玉柱故意不吱声,就是想等老五吵累了,他再出面收拾残局。</p>
没办法,老五的精神太过亢奋了,他不精疲力竭的吵不下去了,玉柱就算是说了话,也不好使。</p>
等老五喘着粗气,直勾勾的盯着玉柱的时候,玉柱知道,该他上场了!</p>
“诸位部堂,皇上向以仁孝治国,谁不知晓?母后皇太后驾崩,举国哀痛,即使咱们略有出格之举,其实是替皇帝尽了孝道,必不会被怪罪的。”玉柱一出手,就扣上了孝道的大帽子,目的就是想堵住礼部这些人的不烂之舌。</p>
“玉中堂,向来都是恩出自上,人臣安敢逾越?”礼部满尚书硬梆梆的顶了上来。</p>
玉柱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动声色的说:“五哥、十二哥和我一起奉旨治丧,就必须担起万千重担,岂能无视君父的一片孝亲之心?”</p>
“诸位部堂,若是皇上怪罪了下来,我玉柱首当其冲,独自担责,与诸位没有任何关系。”玉柱斩钉截铁的表了态,立时震惊四座。</p>
玉柱故作没有看见老五感激的眼神,也忽略了老十二惊诧的表情,淡淡的说:“若是不信,我可立下亲笔字据。”</p>
官场之上,职务越高,实权越大,越怕担责任,话都会说的含糊不清,以免将来被清算!</p>
然而,今上身边的第一宠臣,一向和光同尘的玉柱,竟然冒死站了出来,一力承担逾越礼制的罪责。</p>
见玉柱把话说死了,礼部的那些人,都暗暗松了口气。</p>
很好,很强大,有推脱罪责的余地了呀!</p>
官场上,不怕你无能,也不怕你乱来,就怕你争功诿过,让底下人替你背黑锅!</p>
玉柱是奉旨治丧的钦差,又是宗室爵的辅国公,还是领班御前大臣,他说话的分量足够了。</p>
说白了,礼部的人也都知道,老皇帝为了装孝顺,这么多年一直用超高的规格,恩养着皇太后。</p>
“那好,请玉中堂您吩咐吧。”礼部的人彼此用眼神交换了意见之后,果断的把玉柱推到了最前头顶包。</p>
一直没说话的老十二,暗暗摇头不已,礼部的这帮子蠢货,居然把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拱手让给了玉柱,实在是没脑子啊!</p>
众所周知,老皇帝特别的爱面子。有些事情,由下边的重臣主动提议,比老皇帝亲自下旨,谁更能投其所好?</p>
玉柱毫不含糊的把老五刚才提出的意见,一一列了出来。</p>
礼部的人,根据礼制进行了细节的补充之后,然后大家一起联名上了折子。</p>
老五责无旁贷,他本想列名第一,却被玉柱阻止了。</p>
玉柱说:“五哥,有些事儿,我来出头说,比你顶在前头,更容易一些。”</p>
老五简直感激的要死,这么好的安答,上哪里去找呀?</p>
结果,以玉柱领衔的治丧折子,当即递到了老皇帝的手边。</p>
老皇帝仔细的看了三遍之后,慢腾腾的问玉柱:“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视朝廷的典制于无物?”</p>
玉柱丝毫也不害怕,他吃定了老皇帝,这不过虚张声势罢了。</p>
“回汗阿玛,臣儿以为,您以身作则的孝敬大行皇太后,天下的臣民必会感同身受,纷起效仿。”玉柱没有回避责任,更没有半句废话。</p>
老皇帝听了之后,忍不住笑骂道:“小猴儿精,就数你最懂我的心思。既然你们都议定了,朕若是不准了折子,反而是不孝之子了呀。”</p>
玉柱正是这个意思,但是,只敢这么做,这么想,却绝对不能当着老皇帝的面,把话说破了。</p>
老皇帝顺水推舟的批了折子之后,老五、老十二和玉柱做了分工。</p>
老五主持大局,拍板花钱的事儿。老十二从旁协助,顺便指点老规矩。</p>
玉柱得了个美差,由他指挥太监和宫女们,招待各路满蒙权贵。</p>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矩,给皇太后哭灵,并不是这么多人一起跪着哭,而是按照官职和爵位,分批分次的到灵堂前跪哭。</p>
玉柱坐镇于宁寿宫附近的偏殿内,他身边的小太监秦定,则在跪着哭灵的人群之中,找到了秀云和曹春。</p>
玉柱不方便凑到女眷堆里来,没蛋的秦定却没有任何的顾忌。</p>
“禀太太,国公爷吩咐了下来,有事和您商量,请随小的一起过去吧?”</p>
玉柱是位高权重的领班御前大臣,秦定是他的贴身心腹太监,这小子在宫里办事,可谓是如鱼得水。</p>
与此同时,玉柱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杜林,领着曹春来见玉柱。</p>
与一般人想象的不同,这个时代的外命妇进宫哭灵,宫里是不管饭的。</p>
天寒地冻之下,秀云和曹春即使带了垫肚子的小点心,也早就冷透了。</p>
皇太后刚刚驾崩,宫里禁荤腥。</p>
不大的工夫,景仁宫的大太监带人提了食盒过来。</p>
食盒摆上餐桌,揭开盖子,秀云定神一看,竟然是两碗热气腾腾的素汤面,外加几样素的酱菜。</p>
“都饿坏了吧?来,咱们坐下来,一起吃点素面,喝点热汤。”玉柱笑眯眯的一挥大手,让两个正妻,分坐于他的左右,大家凑一起吃面。</p>
灵堂内,四面透风,寒气袭人,又累又饿,秀云和曹春确实都快挺不住了。</p>
再说了,都是老夫老妻了,也没必要讲究太多的虚礼。</p>
秀云和曹春彼此对视了一眼,便听从了玉柱的安排,分左右坐到了男人的身旁。</p>
谁曾想,几个人刚吃了半碗面,老皇帝居然来了。</p>
“臣儿玉柱,率二妻,恭请圣安。”</p>
“奴才富察氏,恭请圣安!”</p>
“奴才曹佳氏,恭请圣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