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着弯子说道：</p>

“如果代尔祖尔守住了，那么伊萨姆作为头等功臣，理论上应该晋升中将。”</p>

“在国民的期望下，他要么成为军中领导层之一，要么成为代尔祖尔的</p>

封疆大吏，而这两条路，都不是当权者希望看到的。”</p>

“伊萨姆最好的出路就是交出兵权，谋一个闲职或者解甲归田，至少还能保住他的儿子。”</p>

“我经历过丧子之痛，希望他不要经历了……”</p>

说到最后，哈桑明显有些哀伤，眼眶发红。</p>

倪秋看过资料，甚至有些媒体都曾报道过哈桑的儿子。</p>

当年恐怖组织绑架了哈桑的儿子，威胁他弃明投暗，并让出霍姆斯城。</p>

然而哈桑并没有妥协，而是用牺牲儿子的代价，继续带着老虎部队突袭百里，直到把敌人赶到巴尔米拉才算罢休。</p>

这段往事自然不能提及，倪秋连忙把话题拉回来。</p>

“将军，我觉得你有些多虑了，辛胜将军不是毫无底线的人……”</p>

“那你是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罢了，我好像喝多了，口无遮拦。”</p>

哈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忽然冲到宴会厅中央手舞足蹈，用阿拉伯语高声呢喃着。</p>

“忠诚的巴沙尔之剑①，父亲的光辉与你同在。”</p>

“詹尼尔·哈桑②，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吗？我是忠诚的巴沙尔之剑。”</p>

“哈桑，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吗？”</p>

“哈桑，我或</p>

许不能遇见你。巴沙尔之剑已经沾满鲜血，敌人的梦魇会将我拉入地狱。”</p>

“可是哈桑，父亲的光辉与你同在。”</p>

“……”</p>

倪秋并没有系统学过阿拉伯语，但还是听懂了……</p>

虽然只是简短的悼亡诗，却道出了一个父亲的辛酸与懊悔。</p>

他仿佛看见了，当初接到威胁电话时哈桑怒气滔天的样子，却又毅然决然的坚守底线，将满腔怒火的洒向战场，用敌人的鲜血麻木自己的神经。</p>

这是何等的痛？</p>

倪秋没有当过父亲，自然无法理解。</p>

但他是军人，看着哈桑近乎疯癫的呢喃，便也能体会其中酸楚。</p>

自古忠义两难全，而对于军人来说，无论哪种选择都如同跌入万丈深渊。</p>

要么心怀执念接受灵魂拷问，要么背负一身骂名苟且偷生。</p>

哈桑选择了前者，所以活得很痛苦。他的轻狂孤傲、好大喜功、铁血杀伐，都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这首不入流又充满情感的悼亡诗，就是内心的真实写照。</p>

注①：巴沙尔之剑，译为忠诚的国之利刃，哈桑将军的美誉。巴沙尔，指叙总—统。</p>

注②：詹尼尔·哈桑，哈桑将军之子，2015年惨死于恐怖组织俘虏营，尸骨无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