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万字】(1 / 2)

陛下如此多娇 桑微 7441 字 21天前

这日睡下, 心情大好的顾之澄总算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出了宫, 钱袋子没有丢, 鼓鼓囊囊的真金白银, 什么想买的都买得起,大手笔挥霍起来,极其阔绰。

更重要的是, 她根本不需要再回宫, 已是自由身。

“天高任鸟飞, 海阔任鱼跃”的感觉, 从未这样自在过。

正梦见自个儿左手一串冰糖葫芦, 右手一包桂花栗子糕, 还未咬下去, 便听到翡翠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陛下,摄政王来追您了。”

吓得顾之澄将手里吃的一丢, 拔腿而逃。

这一慌张, 腿一蹬,就惊醒了。

顾之澄睁开眼, 入目是挑金丝绣龙纹的帐幔。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原来她并没有逃出宫中, 果然是个美梦

醒来便成空。

翡翠一脸关切的表情映入眼帘中,正柔声道“陛下,您怎的了可是魇着了”

“唔”顾之澄揉了揉发疼的脑仁,睡着时并未觉得,现下醒了, 便顿时觉得脑袋仿佛有千斤重了。

翡翠见她小脸毫无血色,细腻如玉石的肌肤苍白到有些透明,脸色顿时也变了,“陛下可是身上又有不爽利的地方”

“嗯”顾之澄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眉心,却没有了力气,嗓音也软趴趴的,生不出一丝力气来。

翡翠脸色更是大变,连忙弯腰替顾之澄掖紧了衾被,“陛下,您好生歇着,奴婢这会儿就遣人去叫御医来。”

顾之澄眯了眯眼,重重咳了几声,偌大空旷的殿里只有她重咳的声音扩出低低的回音。

待翡翠出去后,顾之澄又渐渐阖上了眼,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已是天色黑了。

顾之澄侧过眸子,发现太后竟坐在她的榻边,纤纤玉手正轻柔地替她理着额边的碎发。

顾之澄想坐起来,却被太后按着躺下,“澄儿,你终于醒了,又让母后好一阵担心肚子可饿了”

“不饿”顾之澄轻轻摇了摇头,躺在床上望着太后如画的眉目,嗓音干涩地问道,“母后,你怎的来了”

“你这孩子”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回,“你病成这样,哀家自然放心不下,守着你醒了,方能安心。”

太后担忧的神色如一股暖流,寂静无声地涌进了顾之澄的心里。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母后,儿臣歇息几日就好了”

太后长叹一声,开口道“你呀程太医说你染了风寒,许是夜里吹了风,侵了体,才病得这样重。只是哀家不太明白,宫人们都说你夜里都在殿内,并未出去,倒是不知如何吹的风。”

“抑或是宫人们伺候不周,诓骗哀家澄儿你心地仁厚,但也不可包庇这些宫人,若有哪些人欺负你年纪小敢怠慢于你,一定要告诉哀家,好好惩治一番。”

太后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空旷的寝殿内,如玉珠相撞,动听又响亮。

一旁的宫人们听到太后这明显是说给他们听的诫勉话语,都一概紧紧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之澄躺在床上听着,心里头也慌得很。

她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不过是和阿九出去玩了一会,就染了风寒。

还惹得太后开始困惑她为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能去哪儿吹风。

幸好太后只是怀疑宫人们伺候不周,又不敢承认。

还没怀疑到她偷偷溜出宫去。

只不过可怜了她宫里的侍女和太监们,要遭太后怀疑,承受这莫名其妙而来的鞭策。

太后杏眼里绽着凌厉的光芒,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宫人后,这才弯腰用干净的帕子替顾之澄抹了抹汗,轻声道“澄儿今日便好好歇息,莫要下来走动,免得又吹风受凉。”

“嗯”顾之澄轻声应着,躺在温软的被窝里,嗅着太后身上隐隐传来的浅浅花香,心里头也暖暖的。

母后终于关心她的身子,不逼她拖着病还要读书习字,操持朝政了。

太后抿唇笑着,模样温柔又秀丽,仿佛时间待她格外温柔,从不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顾之澄也笑着,雪腮微露,半边下巴隐在衾被下头,显得格外灵秀可爱。

只是太后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唇边的笑意凝住了。

“你总盼着歇息,便先好好歇息一日。听说明日摄政王便回澄都了,哀家明日清早便遣人去请他来宫里,给你上课。你说可好”太后一面说着,一面温柔地给顾之澄掖了掖衾被一角。

顾之澄扯了扯嘴角,绽出一丝极难看的笑容。

在母后面前,她好像从来没有说“不好”的资格,亦没有这个勇气

她只好垂下纤长的睫毛,扑簌了几下,轻声应了一个“好”字。

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笑靥如花,俏丽又明秀,此刻更多了几分对顾之澄的温柔之色。

她侧眸看了看身边的玉茹,轻声道“澄儿的药可熬好了快端来,哀家亲自喂她。”

说完,太后又转回眸子重新看着顾之澄,抿着唇“澄儿,母后亲自喂你的药,可要全喝了,一滴也不许剩。不能嫌苦便不喝那些沉底的药渣了”

“”顾之澄扯着唇角再笑,若是有铜镜,定能发现自个儿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虽然吃惯了药,但还是嫌苦。

毕竟哪有天生觉得药好喝的人,更何况,是那些沉在一碗药最底下的那些药渣子。

她每回都会剩下那些放在碗底,不愿意喝,宫人们顶多劝两句,也做不得她的主。

可是太后却不一样了。

若是太后在这儿,她是不喝也得喝,不想喝也不敢不喝

玉茹将药从太医院遣来的送药太监手里头接过来,再交到太后手上。

太后纤细的玉手托着白玉瓷碗,指甲上染着殷红的丹蔻,衬得越发白皙纤长,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在顾之澄眼里看来,却是让她心悸的存在。

望着太后的手一寸寸靠近,她悄悄攥紧了身子底下的衾被。

不过表面,却是没让太后觉察到她有任何一丝抗拒喝药的情绪在。

所以在太后的眼里,她仍旧是那个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来,澄儿,快喝吧。”太后舀起一勺黑黢黢的汤药,吹凉了后才递到顾之澄的嘴边。

顾之澄如提线木偶一般,怔怔地仰了仰脖子,将太后递过来的汤药全灌了进去。

药很苦。

她的心里也有一点儿。

只是太后喂得小心,一碗药见了底,也没有洒出一点点来。

就连那些药渣子,也全进了顾之澄的嘴里。

她只觉得舌头已经苦得不像自个儿的,麻木得仿佛都快尝不出苦味来了。

不过太后将药全喂完之后,又递了颗梅子进顾之澄的嘴里。

酸酸甜甜的,极有味道。

让顾之澄麻木的舌尖又活了过来,只是因刚刚的苦味而紧锁的眉头,仍然未舒展开来。

眼睛也是半眯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便小了一大半。

太后见她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又叫人取了干净的帕子过来,替她细细的擦了擦嘴角。

顾之澄不得不承认,母后待她是极好的,很是关心照顾她。

可是也确实严苛了些。

尤其是在读书和顾朝江山面前,要求分外严格。

太后陪顾之澄坐了会儿,便走了。

怕打扰她歇息。

顾之澄好不容易得了这一日空闲,却根本生不起一丁点的力气来玩,都是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度过的。

除了几碗药,一整日都再没吃下旁的东西。

因着实在是吃不下去。

第二日。

她仍旧睡得糊里糊涂的,又被翡翠叫起了。

“陛下,摄政王来了”翡翠的声音温和,可再轻柔温和,把人从睡梦中拉醒来,也着实不好受。

顾之澄拧了拧眉,嗓子干涸得涩涩,快要说不出话来,“什什么时辰了”

“陛下,已是辰时三刻了。”翡翠轻声附在顾之澄的耳边说着,又轻轻替顾之澄掖了掖衾被一角。

顾之澄病了,可这夜里容易踢衾被的毛病却还在,也不知病得这样重是如何还有力气将衾被踢开的,又留了冷风灌进去的缝隙来。

顾之澄艰难地抿了抿唇,没料到陆寒今日来得这样晚。

竟让她睡到辰时三刻了。

不过脑袋仍旧重得很,身子也似千斤,根本没力气坐起来。

她只好轻声唤道“翡翠姑姑你你将朕扶起来吧。”

“”翡翠见顾之澄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也心疼得很。

毕竟她是瞧着顾之澄从小豆丁长到现在的,是把顾之澄放在心里来疼惜的,并不只是单纯的视为主子。

可太后望女成龙,顾朝的江山还要顾之澄这瘦弱的小肩膀来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翡翠也只能心底叹一声“造孽啊”,然后弯腰将顾之澄扶着坐了起来。

顾之澄可怜巴巴地看着翡翠,眸子里湿漉漉的满是水色,“翡翠姑姑,朕的脑袋好难受”

“陛下再撑会儿,或许就能好多了。”翡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让顾之澄好受一些,只好尽力撑着她的身子,让她整个人都倚着自个儿。

又有侍女送来了干花细盐和热水帕子,顾之澄是实在没力气了,权由翡翠伺候着她洗漱更衣,整个人仍旧病恹恹的,要倚在翡翠的身上,被另外两个侍女扶着,才能往御书房走。

田总管在后头跟着,沧桑的眸子里也满是叹息,实在不知道小皇帝年纪还这样小,怎还要受这样的苦。

都说生在皇家是天生的富贵命,要不知多少世修来的福气才行。

可他却觉得未必是这样。

御书房内,陆寒穿着一身轻便低调的深黑色常服,正端坐在紫檀描金百福纳吉扶手椅上,脊背挺得笔直,自身便是流转不凡的气度风华。

他特意来得晚一些,便是听说那小东西又病了,所以想让他多歇息一阵。

原是想让顾之澄歇息几日,不必上课的。

可太后执意要请他来,生怕耽误了顾之澄几日,就会因此错丢了顾朝江山似的。

陆寒也不好拒绝,只好前来。

顺便也好看看,那小东西到底病得如何。

光听旁人说,他心里终归是有些不安心,还是亲眼见一见,才好。

只是看到几位侍女扶着顾之澄蹒跚着走过来时,陆寒原本云淡风轻的疏淡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再走近些,看到顾之澄精致寡白的小脸,虚弱得随时能昏过去的模样,他的眸光便更冷了。

清寒冰冷得仿佛能刺穿人心,就这样望着,吓得走过来的几位侍女的腿都有些发软。

尤以翡翠最甚,她揣度着今日摄政王的心情瞧起来着实可怕,而陛下又病得昏昏沉沉的,万一哪儿说错话抑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摄政王,那可如何是好

可顾之澄被扶着坐到龙椅上面后,她却小声让侍女们都退下了。

翡翠心中再惴惴不安,也只能遵从顾之澄的话,埋着头倒退离开了。

偌大的御书房里,便只剩下顾之澄和陆寒两个人。

炭盆烧得正旺,噼里啪啦迸出一团热焰,映着顾之澄恹恹的神色,眸子里满是沉重的倦意。

陆寒的眉头拧得更紧,面部的线条也勾勒得越发冷硬,就这样死死盯着顾之澄,眸中深邃的雾霭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顾之澄也没什么心思去揣度陆寒在想什么。

忍着脑中的沉钝倦痛,便已是十分难受。

但见陆寒一直盯着她瞧,顾之澄心里亦有些发毛,拖着软软的鼻音,小声唤了他一声,“小叔叔”

陆寒瞳眸微动,心中已甚是后悔出什么带顾之澄上元节偷溜出宫的馊主意。

早知道这小东西的身子骨这样弱,就该天天待在殿里,就算头顶长蘑菇也哪儿都不能去。

顾之澄突然重重咳了几声,失去血色的小脸苍白到有些透明,映着窗牖外透进来的阳光,愈发惨淡。

陆寒半眯着眼,薄唇如削,淡声道“今日喝了药么”

顾之澄点了点小脑袋,湿漉漉的眸子里,已是一片混沌,但还是清醒地知道自个儿吃了药,免得发生吃过一回药又得再吃一回的惨案,“吃了的”

“既吃了药,那便好好歇息吧。”陆寒下颌微收,双手撑在腿上,光是脊背挺直坐在那儿,就有世人皆难比拟的风华。

顾之澄轻轻蹙起眉头,小脸苦得不像话,“母后让朕来同小叔叔学习六艺”

陆寒一听,眉心皱得更紧。

他向来知道太后是个拎不清的,没想到竟然已经愚蠢到了这个地步。

小东西都病成这般了,还逼着他来这儿,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底子没打好,难怪身子能差成那样。

陆寒虽然想要顾之澄身下的那个位置,可是近来也早已因为顾之澄一口一个的“小叔叔”而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成了顾之澄的长辈。

所以对于顾之澄的身体,他也是有所怜悯和在乎的。

看到顾之澄可怜巴巴又病得恹恹打不起半点精神的模样,他当即神色一凛,冷声道“陛下先去歇息一日,今日便不学了。”

顾之澄即便脑袋很重,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行的”

如果她去歇息,母后知道了的话,定会生气的。

说不定又会迁怒于陆寒,让他再背一回锅,以为是他故意不带她学习。

顾之澄觉得自个儿不能再让陆寒和太后的关系更僵了,若是闹得更不愉快,只怕陆寒就要对太后下手了。

陆寒见到顾之澄这小鹌鹑的模样,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太后本就拎不清,连带着这小东西也跟着拎不清。

身体是最重要的,难道这母子俩就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

但见顾之澄坐在龙椅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气,怯弱又无助地看着自个儿,陆寒心里冒起的火气又化为了无奈。

他最终只是幽叹一声,轻声道“陛下过来坐吧。”

顾之澄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羽睫扑簌着,嗓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枯哑,“朕朕坐这儿便好。”

“”陆寒没有动静,只是眸中无甚波澜地看着顾之澄,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深邃的黑眸似一汪死水,又似敛着惊天巨浪,光是瞧几眼,就让人胆颤心悸,双腿发软。

顾之澄更甚,被陆寒这样看着,她又想起死亡那日的窒息感来,脖子缩了缩,连忙颤着声音改口道“朕朕想过去,但实在没力气,小叔叔”

她软软的尾音带着哭腔拖着,眸子里润上了水色,实在是吓得不轻。

陆寒眉心一跳,知晓自个儿这是又不经意间吓到这小废物了,心中实在无奈,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他这般惧怕。

当即只好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道“陛下请恕臣有所不敬。”

顾之澄精致苍白的小脸垂着,小声颤道“不不会怪小叔叔的”

话正说着,陆寒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姿原就挺拔,走动间墨色衣摆翻动,顾之澄原本就闷痛的胸口越发喘不过气来。

陆寒行到顾之澄跟前,又行了个虚礼,待顾之澄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俯身弯腰的陆寒打横抱了起来。

“”顾之澄吓得嫩生生的小脸愈发寡白,眸子睁得极大,慌张的小手无处安放,抓住了陆寒的衣襟。

陆寒神色极淡,抱着顾之澄转身走了几步,放在了杏色呢彩绣龙穿云纹炕毯上。